從很小的時候便是那個樣子了，他心裏裝的東西，只怕從那個時候就已經存在心底了吧？

玉白雙七千歲的時候，跟三哥玉離離打賭，封了自己的靈力，要去人界以一只普通狐貍的身份生活一段時間。雖然靈力被封，但九尾狐畢竟是靈狐，不是一般狐貍可以比擬的，一般的獵人根本沒有威脅，只是玉白雙沒有想到，人界還有很多修仙修道之人，有些人，對於妖怪和靈物，妖氣和靈氣根本分不清楚，只因玉白雙戲弄了一個大官，便遭到了一個以收妖除妖為己任的道士的追殺。

由於沒有靈力，玉白雙逃的很辛苦，最終還是被道士所傷，沒有來得及討回竺幻珈境，躲在人界一間種滿梅花的別院之中。

玉白雙永遠記得，在他即將墮入黑暗的時候，那滿樹的梅花之中，有一雙黑亮的眸子，眼裏盛滿了意外，看著他，不知為什麽，在看到那雙眸子的時候，玉白雙忽然覺得，自己這次應該是沒事了。

果然，醒來的時候，他的身下是柔軟而溫暖的，鼻端甚至能夠聞到一絲絲梅花的香氣，他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五官精致的小女孩，他並不認識，但是，女孩兒那雙黑亮的額眸子，卻是異常熟悉。

是她……是她救了自己吧？

那雙能夠讓他安心的黑眸，此刻溢滿喜悅：“啊……你醒了？”女孩兒見床上的銀狐睜開了眼，異常的興奮，玉白雙當時心裏覺得暖暖的，以為這是女孩兒為他高興，卻不明白，女孩兒的高興只是因為她本來覺得沒有希望的玩物這時終於醒了過來，自己在人界這枯燥的生活中終於有了一點新鮮。女孩兒伸手去摸玉白雙的頭，“真漂亮，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狐貍！”

玉白雙從來沒有被人摸過頭，這時卻很享受，他願意讓女孩兒撫摸他，聽她誇自己漂亮，心裏竟隱約有些高興，強撐著抖了抖自己身體，柔軟光滑的狐貍毛輕輕甩動，拂過女孩兒的手掌逗地她咯咯直笑：“真好！你是個活的！我才不要聽二哥的話，我一定要留下你！”

玉白雙心裏一驚，她還有個二哥？她的二哥不讓她留下自己嗎？不過看她的樣子，還是很喜歡自己的，玉白雙很想確認是不是她救了自己，可是又怕貿然出口會把女孩兒嚇著，想著先等一等，先跟她熟悉了再說，也跟她那個二哥熟悉一下再說。

“七七……”門口傳來一個略帶不悅的聲音，玉白雙一擡眼，見一個穿著青衣的年輕男子站在門口，手上捧了幾個藥瓶，看著女孩兒的眼神有些不高興，“跟你說過了，不許這麽對他。”

“我怎麽對它了？”叫七七的女孩兒不悅的站起身來，嘟著嘴，“我就是喜歡它嘛……”

男子覺得無奈，看向床上的銀狐，見他也正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但顯然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身份，看來也只把七七當做普通的人類女孩兒，轉臉對七七道：“你先出去吧，我給他上藥……”

“二哥，我來上！”女孩兒一把奪過男子手中的藥瓶，“我要它，它交給我照顧了！”

玉白雙看著那男子，發現他的眼睛跟女孩兒的很像，跟梅花叢中那雙眼睛也很像，一時間有些迷惑，可是看著女孩兒這麽積極地要給自己上藥，這絲迷惑也就被拋到腦後去了。女孩兒的二哥顯然是極為寵她的，盡管他似乎不太願意女孩兒跟自己在一起，但是藥瓶被女孩兒奪過來後，他又被女孩兒給推了出去，面色無奈但並沒有一句重話。

“二哥放心，它交給我了！”女孩兒關門後對著門外叫道。

淩顏VS玉白雙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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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傲嬌的分割線————————————

那段日子一直都是女孩兒在照顧玉白雙，看的出來，她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顧傷者，哪怕只是一只狐貍。不過她拿來的藥很有效，九尾狐本就不是凡物，雖封了靈力，但是凡人給他造成的傷害還是在兩三天的休養後就好了個七七八八。

就在玉白雙覺得可以幻化出人形的時候，那對兄妹在某日早晨出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一直到夜色降臨，這間別院的房間內亮起一盞油燈，映出一個風華絕代的身影，卻沒有任何人看見。

玉白雙在那個別院裏守了一個月，直到有凡人來收房，他向人打聽兄妹的下落，來人也不知，這對兄妹就像是在人間突然冒出來，然後又突然消失似的。玉白雙想到那個兄長給自己拿來的丹藥，想必對方也是修仙向道之人，他走遍人界的山川大河，尋找各個修仙門派，卻依然不見兩兄妹的蹤影。此後數十年，玉白雙常常去人界行走，也沒有找到任何蹤跡，這時，他才敢肯定，這對兄妹並非凡人。

天地之間，神鬼靈妖，千千萬萬，他封了靈力，所以識別不出對方身份也並不奇怪，只是，除人類外，世間生靈千千萬萬，他又如何知道到底是哪一族的哪一個幻化成照顧他的那個女孩兒？

九尾狐一族最重情義，甚至於在某些時刻近乎偏執，何況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自古以來，所謂違背天規，與凡人相交的非人類種族，以狐貍最多，人界流傳甚廣的狐貍精故事，其實只是一個又一個九尾狐報恩故事的演化，九尾狐認為，真心必定以真心去換，救了自己的人，必定要用自己去報答。

九尾狐雖屬靈族，但在其他靈物或是神仙眼裏，因行事乖張，通常與各族交往並不太密切，玉白雙花費心思，旁敲側擊了三百多年，才將目標鎖定在了九重天上。

當時救自己的是一對兄妹，妹妹稱呼哥哥為二哥，神族二殿下淩顏與七公主元七七似乎最符合，而玉白雙也打聽到，幾百年前，淩顏確實數次下凡，元七七偷偷下凡玩耍的次數更是數不勝數。

待到某一年的桃花宴，玉白雙一反常態出現在宴席上，終於找到機會親自問神族的七公主元七七。

情越近，情越怯。

越是接近答案，玉白雙越是緊張，甚至連呼吸都不能自主。

“是啊，人間的房子比九重天漂亮多了，又小巧又精致，我就最愛二哥原來在蘇州的別院了，原來你也去過～”

玉白雙的心原本好像飛在半空，這時終於徐徐落下，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我現在把那棟別院買下來了……”

“是嘛？”元七七的表情並沒有玉白雙想象中那麽歡喜，“哦，對了，我在那邊弄丟一只狐貍，不知道你看見沒有？我現在才知道跟你一樣是只九尾狐哎，人界有九尾狐的嗎？”

玉白雙的心又是一提，他正愁找不到機會詢問這件事，誰曾想元七七自己就把話說出來了，眼中的溫柔寵溺仿佛要把對面那個紫榮強俏麗無雙的小女人淹沒：“人界也有……”

元七七收獲過太多愛慕的目光，玉白雙的讓她稍覺驚奇，九尾狐的皮相說是最完美的，不也給自己迷得七暈八素？於是對著玉白雙展開一個自認為九重天上最嬌柔最美麗，最讓男人心動的笑容……

從此之後，很多神族和靈族便知道，玉家老四玉白雙自從在桃花宴上見過神族七公主元七七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了她。

起初，元七七對於玉白雙的追求還覺得很是高興，畢竟玉家非一般狐貍可比，而玉家的公狐貍，在靈族一直都是搶手貨，尤其是老四玉白雙修成人形之後，光是求親的母狐貍，就不知道從青丘的狐貍洞排到哪裏去了，更不要說靈族其他靈物。

而這樣一個玉白雙，竟是追在自己身後，女人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玉白雙對元七七幾乎是百依百順，帶她玩遍了竺幻珈境每一個美麗的地方，玉白雙喜歡梅花，元七七卻不是太感冒，心裏不明白玉白雙怎麽跟二哥淩顏一個嗜好，不過礙於面子，倒也是一副欣賞模樣，對於每一個美麗的地方，都表現出感謝與喜愛的模樣。

然後這種虛榮心的滿足並沒有支撐多久，漸漸的，元七七便覺得跟玉白雙在一起也沒什麽新鮮事，加上剛剛有八個小仙從人界飛升而來，其中有個人界皇族，對元七七也有好感，元七七便漸漸開始有意疏遠玉白雙。

玉白雙感受到了元七七的疏離，卻也並不多說，依然一如往常，對於元七七的任何要求，從來都不拒絕，哪怕是她一些不合情理的要求，玉白雙總有辦法做的既讓元七七滿意，又不會折損任何九尾狐或是他自己的形象，反倒讓人覺得，玉家這位四公子，當真是浪漫多情的讓人舍不得放手。

許是因為別人對元七七的這份羨慕，許是因為玉白雙本身除了是個九條尾巴的狐貍實在挑不出別的毛病，總之元七七雖不如一開始與他那般親近，卻也沒有據他於千裏之外。到後來，元七七想要紀末的馴妖鞭時，也毫不客氣地直接跟玉白雙開口。

於是玉白雙也毫不猶豫的兩度拿搶了紀末的馴妖鞭，第一次因為有孫悟空的幹涉，第二次，卻是他心甘情願地將馴妖鞭還給了紀末，並且再也沒有動過偷鞭子的心思。

“你真的以為你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嗎？你以為你為了元七七很令人感動？玉白雙，我只能說你是個笨蛋，你認識元七七這麽久了，你覺得她真的是你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

“楊戩，你什麽意思？”

“我猜你一定從沒有跟元七七坦白地說過那件事，她到底是救過你，還是差點害死你，你最好親口問清楚！”楊戩面帶冷笑，像是看一個執迷不悟的傻瓜。

當時他醒來雖然看到過元七七和淩顏兩人，但是從元七七說過的話以及她對自己那幾天的照顧，玉白雙從來沒有懷疑過救自己的人會是元七七以外的人，譬如說是，淩顏。

“你開什麽玩笑？”玉白雙忽然來找自己，說了一通讓元七七覺得是天方夜譚的話，“我才不要嫁給你！玉白雙，你不要以為為我做過一點小事，我就要以身相許了，九重天上排著隊等著為我辦事的神仙多了去了，不差你一個！還有什麽什麽你們九尾狐的規矩，難道救了你們九尾狐就要對你們負責嗎？要是個男人救了你呢？不，還真是個男人，我要告訴你是我二哥救了你，你是不是要當拂塵娶我二哥？”

“七七……是你照顧了我四天……那四天……你幾乎都沒有離開過我……”玉白雙的聲音低啞，眸中有痛苦之色。

“你不會憑這個就以為我愛上你吧？你那時候是只狐貍好不好？我從來沒有玩過狐貍，對個小狐貍好幾天有什麽好驚訝的？再說你難道不記得我給你吃錯丹藥差點害得你死翹翹？要不是我二哥……”

“夠了！”玉白雙手一擡，神情淒絕，原來這麽多年來自己是個傻瓜，深深看了一眼對面那張麗顏，原來自己在她心裏不過只是一只玩物……他慢慢的轉過身去，銀色的背影好似夜風中半朵殘花……

淩顏VS玉白雙番外3

昨個夢見玉白雙了，質問卷為何這麽久沒有給他一個結局。卷就趕緊爬上來了，玉公子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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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顏上神，好久不見！”

“難得幾位到九重天來作客，百花宴後不如留在九重天多住幾日，也好讓我們兄弟盡一盡地主之誼。”他怔了一瞬，似乎對自己主動與他打招呼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便恢覆如常，還這樣說道。

“好啊！”玉白雙答應地非常爽快，爽快到淩顏也有些吃驚。在他看來，過去的自己一定是不屑於九重天上除了元七七之外的任何事情吧？

這是第一次，他用這樣的心情與態度與淩顏說話。同行的三哥玉離離和七弟玉北宸都與淩顏一般覺得有些意外，玉白雙全然不在乎。多少年了，他與他一次次擦肩而過，自以為是的將全部感情放在另一個人身上，那個只將自己當做一個玩物的人身上。

玉白雙感受得到，身後元七七那雙恨不得在自己身上剜下塊肉來的目光，然而，從今日開始，她的喜怒哀樂，對於自己來說再無一丁點的意義。他蹉跎了那麽多光陰，不願意再浪費一丁點時間。雖然他和淩顏的壽命都會很漫長很漫長，但他同時也很清楚，他跟淩顏的故事也將會很漫長很漫長。

那馴妖師紀末不知道又得罪了什麽人，竟傳出她要挑戰玄天舞的消息。要知這玄天舞乃是百花仙君所創，由數十位花仙舞起來，若百花爭艷，精彩絕倫，其中曼妙不可言傳，在九重天，甚至放眼天下各族，難有匹敵，紀末一個半仙能有什麽本事一人鬥得過瑰麗非常的玄天舞？除非她能別出心裁，有讓眾神仙刮目相看的主意能夠勉強輸的不那麽難看，若說超越玄天舞，就是玉白雙這對九重天上的東西向來少有看的上眼的人也不看好。

好在這丫頭就是運氣好，也不知是不是淩顏幫她走了後門，竟有百花仙君為他彈琴，一場鞭舞倒也讓大家眼前一亮。

眾人都在看紀末的時候，玉白雙的眼裏卻只有淩顏。大家都說，九重天的神仙裏頭，除了那個死了幾百萬年的刑淵，只有淩顏長得最好看，不輸給靈族尤其是皮相最好的九尾狐一族的任何一只。過去玉白雙從來沒有將此話放在心上，然而這一刻瞧著淩顏，只覺得賞心悅目，他從來沒有這麽用心的去觀察過一個人的外貌。

他的五官無可挑剔，精致若鬼斧神工令人咋舌，就算再給上天一次機會，都未必能夠塑造出這樣的一張臉，每一線條都明朗俊逸，甚至連睫毛的彎曲程度都完美到不容一絲更改。他的眸光亮而有神，如同九天皓月，溫柔沈靜，時時泛起睿智的漣光。只是坐在那裏，他身上所發出的亮光在場內除了神君元昊身居上位者的氣勢，幾乎沒有別人可以阻擋。看著看著，玉白雙不自覺地低頭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心滿意足的微笑。

當你發現你喜歡的人是值得你喜歡時，那種滿足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關於淩顏的故事太多了，就算在他不曾關註他的時候，也聽到了很多，沒有一樣是不好的。他簡直就是完美的化身。

玉白雙耳邊傳來一陣喝彩聲，他淡淡瞟了一眼紀末，目光再回到淩顏身上時，心卻是驀地一沈。

睿智如他，怎麽發現不了淩顏看紀末的眼神與看其他人不同？那是一種極其包容的眼神，因為愛而存在的包容。

伊的心中已有佳人。

待他聽見紀末一聲驚叫，淩顏飛身上去劍鞭齊舞時，心中那點不確定也完全散去，心越發地往下沈淪下去。

這凡女在九重天的師父是淩顏，玉白雙是知道的，淩顏多次幫助紀末，玉白雙也是有過耳聞的。只不過先前因為不關註他們，所以並未深想過什麽，而今一切對他都明朗了起來。

不過，他也清楚，那紀末，與鬼族王子斷塵之間，還有一層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

人說九尾狐一族行事乖張，毫無善惡標準可言。這話九尾狐們聽來也只是一笑而過。對他們來說，凡是求問真心，一切從自己的真心出發，只因這世上太多生靈，想要而不敢說出口，想恨而又惦記了良善，因他們不敢將自己真心表露出來，所以讓這世界變得不再真實，一個又一個編給自己或者別人看的夢組成了一個虛偽的世界，反倒是他們九尾狐因為真實而變得乖張起來。

對於玉白雙來說，淩顏不單單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還是第一個在自己內心投下清晰影像的人，第一個讓他念念不忘的人，他厭惡自己過去的草率，導致自己竟認錯了人，他討厭自己的魯莽，錯過了那麽可以親近他的機會。

所以他更加珍惜現在。

即使淩顏是個男人，但是玉白雙從來沒有覺得這是一個問題。陰陽結合，本就是生靈們自己給自己定下的不成文法則。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存在的，才是真正合理的，既然發生了，他就相信，這是上天允許的。

只是，淩顏或許還有很長時間才能接受，不過沒有關系，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之間，將會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

所以當玉白雙看見玉露臺上，淩顏與紀末並肩而立，好似天造地設般的背影時，也只是低下頭扯了扯嘴角，便以最美的姿態，轉身離開了九重天。

“總有一天，你會看見我。”

如果說過去與元七七之間的誤會對玉白雙來說有著一丁點好處的話，那就是教會了他，凡是不可操之過急。

淩顏與元七七不同，元七七雖是元昊的女兒，是九重天的公主，卻也是個游手好閑的公主，淩顏貴為九重天二殿下，是元昊的左膀右臂，無論是自身修行及能力，亦或是在九重天的聲譽、地位，他似乎都已經做得很好。玉白雙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為他做些什麽。在想到這一點之前，他不會輕易向他表露出自己的感情。

然而玉白雙覺得，上天還算是眷戀著他的，雖然讓他白白浪費了好多年，可在真相大白之後，他和淩顏之間，也會有冥冥中的不期而遇。

盡管，玉白雙自己都覺得，用冥冥中三字來形容自己和淩顏，牙齦會覺得有些酸。

“淩顏上神好眼力，據說這可是青丘玉家公子題的詩！也是我這裏最值錢的一樣了！”

玉白雙VS淩顏 番外4

“上神若是喜歡，盡管拿去就是。”

別說一把扇子，他想要的一切，他都會用盡全力替他拿到。

在此之前，玉白雙與淩顏沒有過單獨相處的機會，此次雖然有那個半仙紀末在場，但到底是私下閑聊的場合，盡管太白樓一頓飯因牽扯出了暮色山惡靈事件的黑手而草草結束，但事後玉白雙依然覺得能與他並肩而行是極其暢快的事情。

本來玉白雙對於到底是誰放出了惡靈並沒有多少興趣，神族一向自詡為萬物的領袖，這件事根本不用靈族插手，若真是過問了，只怕神族還會覺得己方居心不良。但淩顏與元七七不同，元七七只是神族一個不問事的公主，淩顏卻是能幹的二殿下。

當他確定暮色山的惡靈是被人故意放出時，眼中的那抹慎重在玉白雙心頭上狠狠敲擊了一下。

他是元昊眾多兒子中最能幹的一個，他會不想當神君嗎？可是在他前面，還有一個比誰都表現明顯的大殿下莫晟，淩顏不但在輩分上低了莫晟一籌，是他的弟弟，兩者的母親更不在同一個地位。

淩顏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而最了解九重天的人，他只熟識一個楊戩。

說起楊戩與自己的相交，玉白雙也覺得莫名。他們相識在人間，也正是玉白雙在人間遇到淩顏的那次，楊戩在凡間歷劫，投胎成為一名除妖伏魔的修仙真人，正是他傷了九尾狐。楊戩回歸仙位之後，兩人並未提過此事，不過從那時候開始，他們的關系就變得很微妙。

後來玉白雙與焱煌起了摩擦，差點引起神靈兩族的沖突，是楊戩暗中斡旋，才平息了此事。雖然兩人從未面對面說起過這件事，玉白雙也並未通過任何方式感謝過楊戩此事，甚至在自己兄弟面前，還嫌楊戩多管閑事，但後來楊戩找到玉白雙索要馴妖鞭時，玉白雙便把這個人情給還了。

玉白雙主動約楊戩見面，楊戩並不吃驚，他意外的是這只九尾狐竟然一開口就直接問他，淩顏是不是想當神君。

“九尾狐，你就不怕這話被其他神仙聽到，引起諸多不必要的猜測嗎？”

玉白雙挑了挑眉：“楊戩上神也會怕閑言碎語嗎？”

“這與我有何關系，只怕影響到你的淩顏上神。”楊戩冷冷道。

玉白雙目光一沈：“果然如此嗎……”其實不用楊戩說，他心中早有定論，淩顏那樣的人物，若是不想做神君，又何必事事做的那麽完美？

“玉白雙，你想做什麽？”楊戩正色道。玉白雙是聰明人，不可能這點還要他來肯定，他心中必定是有了什麽打算。

玉白雙聞言擡起臉來，微微一笑，說不出的妖媚：“上神問的是什麽？我能做什麽呢？”

“玉白雙！”楊戩沈聲喝道，他跟這只九尾狐交集並不算多，但是這世上能讓他看得上眼的神靈並不多，青丘這只狐貍算上一個。當初他與焱煌的交手自己是看在眼裏的，他有著其他九尾狐無可比擬的天賦，若不是他不肯在修行中多花心思，只怕要遠遠超過他的父親玉楓。

這些年來，對於玉白雙的行事作風，楊戩也算有所耳聞，這般我行我素不理會別人目光的人也正是他所欣賞的，只是他對元七七，又或者說是對於自己救命恩人的執著讓他有些難以理解，或者說是，不敢茍同。

雖說神靈兩族與其他各族相比較為親近，可是兩個男人……他實在有些後悔將真相告訴玉白雙。可是即使自己不說，難道他永遠不會發現嗎？元七七是什麽樣的人，這些年玉白雙跟在她身後，只怕早已有所懷疑了吧？

玉白雙的雙眸依然是笑意漣漣，就好像春風吹出一池漣漪，星星點點的泛著不知名的媚意，他歪著頭像個單純地孩子一般看著楊戩：“我是九尾狐，難不成你以為在神君這件事上我也可以左右你們神族什麽嗎？”

“你知道就好。”楊戩冷哼一聲，有話堵在喉嚨裏，想說什麽，對上玉白雙帶笑的雙眸，那媚態竟比女人還要令人著迷，連向來對女人免疫的自己都有些不敢直視了。玉白雙身姿瀟灑的轉過身去，“走了！”他的聲音灑脫而愜意，化作一道銀光，眨眼間消失在天際。

楊戩站在原地，心中隱隱有種不知名的擔心，就好像被什麽壓抑著不能釋放出來。他和玉白雙雖沒有過太多的交流，但他自認對這只九尾狐的了解並不遜於他的兄弟，一個人越是放蕩不羈，行事無章，其實越好看透，玉白雙其實就是一個執拗不會轉彎的笨狐貍。

楊戩沒有說出口的話，他相信玉白雙都明白，自己說與不說，對他並不會有多少影響。九重天上沒有儲君，元昊到底會選誰繼承神君之位，現在九重天上的神仙也是各有各的猜測，莫晟算是嫡出，能力也不差，淩顏在身份上雖有劣勢，但法力高強，又深得眾神稱讚，從平日裏元昊對待兩人的態度上來看，元昊到底屬意誰繼承神君，實在是未知數，況且現在元昊正值壯年，談神君之位的繼承為時尚早。

玉白雙雖是玉楓的兒子，但九尾狐一族在九重天壓根沒有什麽人脈，別說玉白雙就是玉楓，對神君之位恐怕也難有半點影響，楊戩稍稍放了心，這只笨狐貍即使有心，恐怕也沒有地方施展，卻沒想到，他後來會在莫晟的宮中看到玉白雙。

被打回原形的玉白雙。

那一刻，楊戩的心好像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他轉頭去看淩顏，卻發現他的眼中滿是震驚。

他不知道嗎？

是玉白雙自作主張？

眾神被元昊趕出房間，在院落中等待。楊戩看的清清楚楚，莫晟胸前的那團黑氣絕對不是正常的神力，莫晟，到底在修煉什麽？而玉白雙，到底又讓他做了什麽？

“九尾狐謀害莫晟，將其打入天牢！”元昊的這句話讓楊戩心中一沈，臉上卻毫無表情。他註意到，淩顏垂下了眼眸，也並不能從他臉上窺視到他的內心所想。

可是，自己的兄弟被玉白雙所傷，他至少應該流露出些情緒不是嗎？

淩顏玉白雙番外5

“仍無起色？”淩顏的聲音不高，聽不出喜怒。

“能保住一條命已是不易。”九尾狐玉白雙謀害莫晟被關天牢，自己受淩顏所托為其醫治，東華星君心中雖有諸多疑問，但面上並未顯出一分，九重天上的秘辛實在不多這一樁。

淩顏默了半晌，道：“有勞星君了。”

“殿下客氣了。”東華星君微微點了點頭，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頓了一下，似想回身問什麽，終是沒有開口，嘆了口氣後出了門。

待屋內只剩下淩顏，他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波瀾，眉頭微微蹙起，現出些疲憊之色來，一絲迷茫在眼中彌漫開來。

到底是這只狐貍太傻，還是他自己太過殘忍？

淩顏轉頭看向窗外，這百萬年來的九重天似乎從未變過……殘忍……？這便是命，這是神君一家的命……大哥莫晟和玉白雙……許多事情，並非是他一手主導的……

神靈鬼三族聚首九重天商討無棱之山事宜，青丘玉家本該與其他靈族一起到來，不過在玉白雙謀害莫晟一事後，玉楓倒成了第一位客人。

且不論玉白雙與莫晟到底有何宿仇，但是堂堂神族大殿下莫晟身死，而玉白雙靈力盡失，被打回原形昏迷不醒，但至少還留著一條命，說起來，恐怕玉家還是要給神君元昊一個交代。不過老狐貍來的時候臉色不善，一點“兇手”家屬的自覺都沒有。

因九尾狐行事乖張、不按常理出牌的名聲在外，所以淩顏等人都在九重大殿門口守著，若玉楓真的不論青紅皂白上來就搶人，他們也好先一步有個處理，總不能讓玉楓直接找上元昊動手，失了九重天的臉面。

然而就在玉楓到達九重大殿前元昊下旨，讓玉楓直接進殿，任何神仙不得阻攔。所以一幹人只能站在兩側，看著怒氣沖沖的玉楓走過。

玉楓走過淩顏身前時從鼻腔裏重重哼了一聲。

在別的神仙看來，玉楓這是看所有神仙不爽，可是淩顏生平第一次，竟有些不敢直視對方的目光。

那天元昊與玉楓在九重大殿裏究竟談了些什麽，沒有神仙知道，只不過玉楓從九重大殿出來後，雖說去看了玉白雙，卻沒有把它帶出天牢，也並未吵鬧更沒動手，倒讓神仙們意外了一次。

隨後元昊命焱煌調查莫晟之死，不過尚未來得及查出什麽，便發生了軒轅岐與鬼王赤獍聯手偷襲元昊之事，隨後傷亡無數的神鬼之戰拉開了序幕。

神鬼兩族交手多年，已是宿怨難消，這一次勢要戰出輸贏，重新劃定天地之間的秩序，誰知半路殺出一個覆活的戰神刑淵，戰神的威名自遠古便已響徹寰宇，而這次，當年令他戰敗身死的混沌斧到了他的手中，又得混沌書相助，威力足以毀天滅地。

那一場大戰給所有在場的神靈鬼妖魔心中刻上了難以磨滅的印記，毀天滅地平日不過是令人口快的一個說法，當不可思議的力量展現在面前，如拂煙吹柳般輕松吞噬著神靈鬼妖，所有生靈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絕望，絕望到連一絲抵抗都覺得多餘。

他們眼睜睜看著那戰神在最高空放聲大笑，眼睜睜地看著刺眼的金光充斥在天地之間，仿佛要掙開這天地地束縛……眼睜睜看著一抹墨綠飛向金光的深處，還有墨綠身後九重天的淩顏上神……

戰後的九重天，天空仿佛更藍了些，淩顏站在宮門前，握著手上的黑鞭，站了很久很久，終於還是將馴妖鞭送到了人間。

可惜，她等的不是他。

“什麽時候，只要你想，就來九重天找我。”淩顏說這話的時候，嘴邊帶笑，心中卻是生平最苦。他知道紀末不會答應，所以他沒有把神君賜婚的詔書拿出來。他只想等她跟他說句話，什麽話都好，哪怕是句“再見”，可是紀末只是死死地盯著那馴妖鞭。

淩顏在心中低低嘆了一聲，如有千斤重，自己對她，似乎也不過如此吧，所迷戀的，到底是凡女紀末，還是擁有女媧神力的紀末？這一刻，他自己都有些迷糊。或許，他早已知道答案，卻始終不肯承認。

還有許多的事情在等著他，許多比紀末更重要的事情。

各界都在傳說鬼族王子斷塵的傳說，他身上流著神鬼兩族的血，這本不該相容的血或許成就了一個天地間最神奇的造化，這造化帶著鬼族的聖物印魂鑒，最終抵消了那毀天滅地的一擊。

在缺乏真相的時候，傳說便是唯一的真相。

元昊也默認著這傳說。

只因淩顏將所看到的真相告訴了他。

救了這天地的，不是斷塵，而是女媧。

他將馴妖鞭束之高閣那麽多年，從未想到，那上面還會有她的念力。

原來這麽多年，他曾和她，這麽近，卻那麽遠。

她到底還是愛著刑淵的吧，否則在那最後一刻，那念力怎可能成型。

威風凜凜的戰神刑淵，以一個瘋狂覆仇者的姿態重臨天地，最後卻是泯滅在一片寂靜之中，沒有人看到他的半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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